“多谢。”苏梦枕倒出一颗服下……齁甜。
“不会影响药效的,”宋雁归小跳着朝前走,边哈哈大笑着解释道:“苏兄,吃点甜的又不犯法。”
他一生之中总共又尝过多少甜味呢?
更不必说那难得的一丝甜,如今他也要亲手抹去。
想到这里,宋雁归掩在碎发下的眸中浮出某种复杂的情绪。
苏梦枕在眼前青衣人张扬无忌的背影里品出某种无声的体贴和温柔。嘴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,口中那一点甜纵然抵消不了积年累月的苦涩,可苏梦枕依然珍视这份无价的,来自对方的心意。
“到了。”两人并肩站定,宋雁归定定看着头顶那块新漆过的牌匾,忍不住感叹道:“这应该是从西南运来的上好的楠木削作匾,还是新刷过的金漆,好有钱啊。”
只是刚感叹完,垂眸就看到见过一次的雷媚站在台阶上似笑非笑,美目流转,还有一旁虎视眈眈的雷恨:
“苏公子,宋姑娘,雷总堂主已在堂中恭候多时了,里面请。”
……
不是苏楼主,而是苏公子。
这是因为苏梦枕今天来六分半堂总舵,并非是以金风细雨楼楼主的身份来见雷损,而是和雷纯有一纸婚约为凭的苏梦枕。
苏梦枕是来商量退婚的。
六分半堂总舵议事堂里,狄飞惊不在,除了雷损,还坐着一个苏梦枕意料之外的人,温晚。
他竟然也在六分半堂。
苏梦枕朝二人致意,随后第一反应看向了身旁沉默的宋雁归,就见她上前一步,笑嘻嘻朝屋中的雷损拱手作揖:“雷总堂主,好久不见,甚是想念。”
……直接无视了屋子里还有一个活人的事实。
苏梦枕心下无奈暗笑:难得见她这么记仇,看来当日温晚伤及宋先生一事,使她对温晚的不满,甚至要远远超过几次三番和她针锋相对的雷损。
至于雷损,他自然知道苏梦枕此行的来意,只是第一次见宋雁归如此强烈地表现出对人的好恶,不免心中啧啧称奇,一时恍惚在这种区别对待里甚而升起某种诡异的优越感,不过这也让他看清了那位宋先生在她心里的份量。
但是……听到“甚是想念”的时候他还是不免嘴角笑意微僵:
还想念,想念个屁。他只想念被她抢走的不应刀!
“二位请坐。”见温晚并没在意宋雁归的失礼,雷损面上亦不动声色,捋须淡声道。
没有人率先开口,空气里一片心照不宣的死寂,隐隐的威压透露出雷损对苏梦枕此行来意的不满,屏风后浮动的香影昭示着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。
宋雁归安静坐在一边,思绪将要放空之时,苏梦枕敛容开口,单刀直入:“雷堂主,温前辈,苏某此来,是为解除家父与雷堂主昔日所定,关于我与令爱雷纯小姐的婚约。”
此话一出,在一旁默默品茗的温晚不由微愕:“梦枕,你这是要……退婚?”
“是。”苏梦枕颔首,眼角余光滑向屏风后微微一顿,他看向雷损:“苏某知蜚短流长,世道对女子并不公平。为全雷纯小姐闺誉,可由六分半堂出面,主动退婚,一应指摘骂名,苏某担之。”
雷损闻言冷笑:“苏梦枕,且不论你是否担得住这骂名,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,把纯儿和我六分半堂的颜面置于何地?”
“况且,”雷损语气缓了缓,语重心长道:“悠悠众口,也不是你一句愿意一力承担便够的,你可想过,届时纯儿该如何自处?”
苏梦枕一时沉默,虽心知雷损此话不无算计,但他所言,也正是自己唯一担心之事。
见苏梦枕态度似乎有所软化,雷损一边以沉默施压,一边也有余力注意坐成了个木桩意态懒散的宋雁归。
对于宋雁归的出现,雷损原本以为她也有意对退婚一事推波助澜,可眼下看来,似乎只是单纯随行。当然,也可能是苏梦枕特地带她来膈应他和温晚的。
站在雷损的立场,当年的这一纸婚约是政治筹码,也是以道义束缚金风细雨楼的枷锁。他不是不能同意退婚,但要看苏梦枕拿出多少,诚意。
很显然,现在的诚意在雷损看来还不够。
“梦枕,可以告诉我,你为何决意要退婚?”除了刚开始的惊讶,始终不发一语的温晚这时沉吟着开口相问。
作为金风细雨楼的楼主,苏梦枕几乎从不对属下解释自己的决定,但今天他是以晚辈的身份前来,对方又是曾对自己有恩的温晚。
“沉疴难愈,本非良配。遑论……”苏梦枕微微一顿,目露寒芒:“那日方歌吟赴京时出现的情形,苏某无意再见第二次。”
“你是在怪我当日护着纯儿,还是怪我险些伤了那名朝纯儿出手的青衣人?”温晚脸色微沉。
话音刚落,一旁犹自出神的宋雁归眼皮微掀,淡淡扫了说话的某位“洛阳王”一眼。
“我的话,雷堂主可明白?”苏梦枕只是摇了摇头,径直看向不做声的雷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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