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榕盯着他,想看看他到底伤在那儿了,打了好几个手语问他,晏珩也不答。
只依旧牢牢盯着他。
郑榕握着他的肩膀,让他在旁边平一点的地方坐下,打着电筒照他,找他伤在哪儿,找他脸上的血究竟是从什么位置流下来的。
手电筒的光,照到了晏珩的头顶。
然后郑榕的动作僵住了,脸上的血色在迅速褪去,脸色瞬间苍白,眼睛却以更快的速度变得通红。
郑榕的嘴唇动了动,“别动……乖乖,你千万……别动。”
他怕手电筒这点光线,晏珩读不懂他的唇语。
又认真地做了几个手语的动作。
晏珩原本一直定定地盯着他,仿佛像是要用目光来确认郑榕还在。
活生生的存在,没有被泥石流吞没在土地里,没有被掩埋在废墟里。
然后,晏珩的目光怔了怔。
他看到郑榕眼睛里,泪水盈满了眼眶,从眼眶里满溢出来和脸上的雨水混合在一起。
郑榕哭了。
郑榕手指都在颤抖,但还是很迅速地脱掉自己的雨衣,想要把自己里面的衣服脱下来。
可是他里面的衣服全是泥浆,太脏了。
郑榕伸手就扒掉了晏珩的雨衣,撕掉他里衬的衣物,将干净的布料,小心翼翼地叠成长条……
然后才将目光又看到了晏珩的头顶。
眼眶里的泪,更加汹涌。
郑榕的视线所及之处,晏珩头顶上,有一块头皮,直接被掀开了!
那块掀开的头皮竟是……就那样垂吊在那里。
晏珩脸上那些血,都是从这伤口流出来的。
但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,只定定看着郑榕,就好像于他而言,找郑榕,是比他自己的伤要重要得多的事情。
郑榕手指在颤抖,浑身都在颤抖。
他伸出手去好几次,咬紧了牙关,才总算将那块掀开的头皮,盖了回去。
然后小心翼翼的用那块叠好的布料,将他的脑袋包了起来。
在总算将那可怕的撕脱伤包上之后,郑榕才总算长长吸了一口气。
这才反应过来,自己刚才因为太过紧张,就连呼吸都忘记了。
郑榕双目通红地瞪着他,快速打着手语。
‘干嘛要跟着救援队上来?’
‘这么危险!’
‘耳蜗呢?’
‘要是我没找到你呢?!’
‘受伤,失温,感染!你会死的!’
晏珩定定地看着他,猛地站起身来!
声音像是野兽受伤后的嘶吼,“那你呢!为什么要独自离开!为什么要来这里?为什么要失联?为什么要独自上山?为什么……?”
嘶哑的声音,一开始还是嘶吼,到后来几乎已经是哽咽。
“我以为……”晏珩摇了摇头,鼻音很重,“我以为你死了啊……他们在掩埋的废墟里,探测不到生命迹象,我以为你死了啊……”
晏珩缓缓地跪了下去,“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见不到你了啊……我怕得要死,都快疯了……”
郑榕在他面前,抬手将晏珩的脸捧起来,让他看着自己。
然后郑榕伸手,慢慢打了几个手语。
‘你是真的不知道吗?’
‘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走,为什么来这里吗?’
晏珩安静地眨了眨眼,已经意识到了什么。
郑榕并未停止,他的手继续缓缓打着手语。
‘因为我喜欢你。’
‘我深深地喜欢着你。’
‘所以我没有办法亲眼看着你,和别的女人去做那些……我希望能和你做的事情。’
‘所以我逃走了。’
‘我只是想给我自己,一条活路。’
郑榕的手轻轻捧着他的脸,嘴唇缓缓地凑了上去。
晏珩没有说话,没有动作,浑身像是被关掉了开关一般,只是愣着。
微凉的唇,轻轻落在他唇畔。
是一个柔柔的,比羽毛还要轻的吻。
甚至不像是个吻,而像是怕晏珩刚才看不清那些手语,以更直观的方式告诉他。
——我是那么的喜欢你。
哥哥,原谅我
晏珩眨了眨眼。
但郑榕并没有想要他给个什么答复,在这样的情况下,他根本没有工夫思考这些!
郑榕从口袋里拖出对讲机来,“我找到人了!”
救援队长在那头道,“你等我们过来支援!”
郑榕看着晏珩头上绑着的布条又被血液染红。
他眼眸眯了眯,等?他等不了了。
郑榕搀扶着晏珩走,但晏珩只走了一步,就没办法暗再走,脚踝疼得很厉害。
先前因为还没找到郑榕,没见到郑榕。
所以好像所有饥寒苦痛都不存在了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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